有一种味道,时间冲不淡,记忆抹不去,距离拉不远,那便是乡愁的味道,乡愁有时是一段儿时的记忆,有时是一场盛夏,有时可能也是某一个人,有时或许会是某一种滋味。
岁月款款而来,我们从容以待,心有阳光,必有诗和远方 。
外婆是我们村有名的“巧妇”她除了会做清凉可口的木莲豆腐,还做得一手好的糯米粑粑。每到春节或平时盛大节日,外婆总是将当年新丰收的农家糯米在河边的井台上用干净的井水浸淘得白白净净,沥在簸箕里,灶膛的火烧得呼啦啦地响,锅里的水开得滚翻,木甄架在锅里,热气腾腾而出。在蒸糯米期间,外婆忙里偷闲,将备好的食材一一摆盘。然后将蒸好的糯米在石碾上捣成泥状,摊在涂了菜油的竹簚上,做成一个个圆圆的糯米粑粑。外婆家的糯米粑粑是一个个实心儿的,呆头呆脑的圆坨坨,有时也会做成月牙形状,偶尔也做成三角状,将粑粑简单一蒸,立刻变得软糯,外皮酥脆软糯拉丝,咬上一口,感觉牙齿和舌头紧紧地沾粘在一起。既可以蘸上白糖直接吃,也可以将粑粑切成块儿,放在菜汤或肉汤里煮,味道也不错。我们小孩子则喜欢用火钳夹着它在灶膛里轻轻一烤,便会满屋散发出奇异的谷物香,里软外香,色香味儿俱全,让人百吃不腻。我们将滚烫的粑粑用牛皮纸小心翼翼地包裹着,然后相约三五好友一起分享。
外婆最拿手的是五色糯米粑粑,它的制作过程比较繁杂,当天色微微亮,外婆便在厨房里忙活。她先把腌好的五花肉裹着黄豆粉放进蒸笼里蒸熟,然后再把浸泡好的各色糯米一层层放进热气腾腾的木桶里,还未到糯米饭和粉蒸肉出锅,我和哥哥早已迫不及待地围在饭桌上,外婆虽然很瘦弱,但力气却很大,一个人拎着木桶,把热气腾腾的五色糯米饭倒在铺着芭蕉叶的簸箕上,芳香四溢。嘴馋的我把粉蒸肉裹在五色糯米饭里,用早已准备好的芭蕉叶一包裹,肉香混着芭蕉叶的清香弥漫着整个灶间,冬日的严寒顿时烟消云散,温暖从手心儿向全身蔓延,我从未品尝过如此的美味佳肴,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
每次蒸出来的五色糯米粑粑,外婆都吃得很少,她总是说不爱吃,后来我才知道,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糯米饭是非常难得的稀罕物,不仅美味还抗饿,她舍不得吃,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干体力活儿的父母和正在长身体的我们。
现在随着生活条件的变好,五色糯米饭在大街上随处可见,我也曾去买一些来尝尝,总觉得少了一些儿时心底的原汁原味儿,鲜艳欲滴的五色都是色素和添加剂加持,少了儿时熟悉的红蓝草、苏蜜叶、枫叶等草木的芳香,糯米的弹牙甜香,农家腊肉的咸香……心底思乡之情再也抑制不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岁月无情,流年似水,外婆已经离开我们很多年了,我再也吃不到她亲手包的糯米粑粑了。年年稻米香,年年粑粑糯,浓浓粑粑情!我多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寒冷都被温暖代替,留下的只是一股透彻心扉的暖流,还有芭蕉叶,咸肉和粑粑的巧夺天工的美好融合,咬上一口软软的、绵绵的、糯糯的,满嘴流淌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儿,外面还一个劲儿地往里流……
万物皆有灵,恍惚间,我仿佛看到在炊烟袅袅升起的厨房,灶旁忙碌的外婆正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糯米粑粑朝我深情款款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