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得闲,儿子带我游滕王阁。
他指给我看府河与赣江的交汇处,陪我在滕王阁拾级而上,又耐心讲解阁中看点:唐代王勃作序的盛宴场景蜡像复刻;天下第一寿字书法;苏轼手书《滕王阁序》;滕王阁从唐到现代共29次的重建发展历程;滕王李元婴和“滕派蝶画”……
最美的是在滕王阁顶层,极目远眺,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想象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不禁想起往事。儿子高中时拿回新课本,我见语文书上有《滕王阁序》,忍不住拿起纸笔,向儿子介绍这篇千古第一骈文。第一句“南昌故郡,洪都新府”。西方以空间为本位,中国以时间为本位。古人写文章,通常按天(时间)、地(空间)、人的顺序写。这句中的故和新,都是时间的表达。“星分翼轸,地接衡庐”。古人把天和地都按九宫格划分成九个部分,即天分九野、地分九州,天地相对应。我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九格是上南下北左东右西4个正位,东北、东南、西北、西南4个夹角再加中间。天上有28个星宿,正北方有4个星宿,其他方都是3个星宿。在天的东南格里,有3个星宿:张、翼、轸。星分翼轸的意思是,滕王阁在我国的东南方,上面值守的星宿是翼星和轸星……
曾经我是儿子的引领者,我是他的依靠,如今,万千感慨涌上心头,我不得不承认,我们的位置变化了。他帮我订酒店、做攻略;他帮我拎包撑伞、端茶递水;他为我叙古述今、传授新知。世间何物催人老,半是鸡声半马蹄。其实,最催人老的,是身为父母,眼看着子女渐渐成长而远去吧。
浔阳楼里,儿子请我喝茶吃点心,品尝特色菜。我们聊时事、聊工作、聊生活,颇似故人归来、话彼平生。我们面前的茶盅,静静升起一缕孤烟,映照我既欣喜又失落的心情,在既疏远又亲近的关系里,感受到既慢慢分离又隐秘相连的母子缘分。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江南三名楼,当年我牵着儿子的小手,带他登黄鹤楼,游岳阳楼,而今,他带我登滕王阁,见证人事沧桑流转,完成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