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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岭深处五春秋 (散文 作者 马江静)

东风汽车报   2025-02-11 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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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而言,五年的驻村时光是一段刻骨铭心的人生旅程。

初到苗岭,蜿蜒曲折的九十九道盘山路,如同大地书写的神秘密码,每一道皱褶都藏着岁月的故事。云雾缭绕的千峰之间,错落分布着古朴的木楼,袅袅炊烟百转千回,仿佛在诉说着苗寨的悠悠过往。我怀揣着热忱与期待,开启了驻村帮扶的征程,那青石阶上的苔痕,又厚了三寸,我踩着潮湿的台阶拾级而上,驻村日记本里簌簌落下几片干枯的茶花瓣。站在半山腰回望,苗岭的千峰万壑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像极了五年前初来时在扶贫手册上晕开的那团墨迹。恰似我驻村日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见证着每一个平凡又珍贵的日子。

驻村的日子,有风雨兼程的艰辛,更有拨云见日的温暖。一场暴雨,在扶贫手册上洇开了墨,却未能浇灭我们帮扶的决心。春雷乍响,惊醒了沉睡的山间古道,也唤醒了苗山脱贫致富的梦想。还记得那个塌方的雨夜,山体滑坡,道路阻断,我从危境中抱出两个孩童,颤抖的小手里,紧紧攥着湿透的书包,书包在怀里沉甸甸的,浸着雨水的作业本封皮上,"走出大山"四个字洇成了深蓝色。那一刻,我深刻地意识到,这小小的书包,承载着山里孩子走出大山的希望,是改变命运的钥匙。

为了让希望照进现实,我们如同点亮松明火把,穿梭在每一座苗寨。吊脚楼里的灯光,与天上的银河交相辉映,那是我们与乡亲们携手前行的温暖见证。当崭新的办公楼拔地而起,五星红旗在村委上空飘扬,那一刻,整个苗寨都沉浸在喜悦之中,老油茶树簌簌落下陈年的白絮,像是立冬提前赶来,为这一历史性的时刻送上独特的祝福。

2020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当校舍的五星红旗第一次在晨雾中升起,九个寨子的乡亲们不约而同地带来了自家酿的糯米酒。三年级的苗族女孩阿月穿着崭新的苗族服饰,站在国旗下用蜡笔画下盘山公路的雏形,画纸边缘还粘着老油茶树的碎叶。那天黄昏,我看见八十岁的苗族歌师贾爷爷独自站在古茶树林里,把新嫁接的茶枝系上红布条,古茶树嫁接新枝,焕发出勃勃生机;5G信号覆盖苗山村屯,让古老的苗寨与世界紧密相连。留守娃的蜡笔画里,高速公路穿过祖辈的梯田,那鲜艳的色彩,是他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而白云山悬崖上,映山红依旧热烈绽放,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顽强不屈的精神,在白云山峡谷里荡出奇妙的回响。

 五年的时光,乡亲们的质朴与善良深深打动着我。我沿着帮道屯新修的栈道走到铁索桥,融江水面泛着细碎的银光,对岸茶山的轮廓被晚霞镀成古铜色。村里的老啊公站在铁索桥上,望着融江河面泛起的涟漪,眼神中满是眷恋与不舍。八旬老支书用拐杖在渡口青石上重重一戳:"后生,莫相忘!"。那一刻,我的泪水模糊了双眼,这简单的几个字,承载着我们五年的深厚情谊。桥头忽然传来芦笙的呜咽,转身看见九个寨子的代表捧着酒碗走来,银饰在月光下叮当作响。贾叔的儿子递给我一坛封存五年的糯米重阳酒,坛口缠着当年系在油茶树上的红布条。行囊里装满了乡亲们亲手酿的糯米酒,那醇厚的酒香,是他们最真挚的情谊。

晨雾再次漫过山梁时,我的行囊里除了五本驻村笔记,还有阿月送的蜡笔画——画中高速公路穿过云海,新校舍的旗杆上系着苗绣的彩带,而铁索桥下的融江水,正倒映着满天星光。

山脚下的汽车喇叭惊飞一群白鹭,我最后望了眼云雾中的苗寨。五年光阴织就的山月经纬里,那些塌方夜相握的手掌、暴雨中传递的腌坛、晨雾里亮起的吊脚楼灯火,终究化作映山红燃烧的春天次第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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