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只要不刮风下雨，在我们小区楼下，总能看见一对老夫妻。老大爷推着轮椅，轮椅上面坐着他的妻子。

有好几次，我出门上班，或是周末到菜市场买菜，都能遇见他们。

老大爷喘着气，喉咙里吭吭地响，费力地推着轮椅，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跟妻子唠叨些什么。妻子则微笑着点头，像是心领神会一样，那表情流露出满满的幸福。

有一回，黄昏，我从他俩的背影望去，感觉他们的身影在追赶落日的脚步，像要一直追到天边。

听物业公司的老汪说，这夫妻俩中的老太太因为一次车祸瘫痪了，丈夫一直照顾着她，算算也有几十年了。

我也会偶尔在菜市场单独看见老大爷。他穿着一身米白的工作服，背着个大口袋，买这买那，在人群拥挤的狭窄菜市口跌跌撞撞，很赶时间的样子。

一天，我在自家听到有人在唱歌。开始以为是谁家放的录音机唱片，可再细听，是原声，标准的男高音，音色酷似男高音歌唱家廖昌永。那是我第一次在现场听到的男高音，唱的是《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嘹亮，高亢，带着浓浓的乡愁。

后来，才知道，这声音出自那老大爷。年轻时，老大爷也是单位有名的文艺骨干，天生一副好嗓音。可自从妻子出事后，他就没有时间和精力继续自己的爱好，一门心思照料着她。轮椅是他俩几十年夫妻感情的见证，一路相伴，穿越人生漫长的岁月。

这老两口没有孩子。老大爷把老伴当闺女，哄她，逗她，陪着她有说有笑。寂寞时，他就给她唱歌，像年轻时那样。每当这时，老伴就笑，开怀地笑，笑着笑着就不知不觉掉下了眼泪，有一次，她竟紧紧抓住他的手放声大哭起来，咆哮着：“你走吧，别管我了！是我拖累了你呀！”

生活在继续。这不，小区为庆祝建党百年举办了一场文艺表演节目。小区老老少少众多文艺骨干，纷纷登台亮相，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压轴节目是男女声二重唱，表演者正是那对老夫妻。伴奏响起，年迈的丈夫推着轮椅上的妻子缓缓而行，边走边唱《夫妻双双把家还》。男声高亢嘹亮，女声细腻婉转，一上一下，一前一后，悠扬的歌声飘出舞厅，一直飞到高高的天上。那是爱，那是情，那是人间最珍贵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