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 喜欢从河滩 从山里
从放学抄近道的野径
捡回家一些彩色的小石头
耐心地蹲在地上
用家里的铁杵臼捣碎 再细细研磨
青绿 赭黄 锈红
都是极其美妙的天生颜色
这些久远年代的美好记忆
如今都散落在荒郊野地
混迹在泥土里
正如我混迹在这烟火世间
也已久远
然而每每午夜梦回
总会记起某一年某一天
那是少时的一个生日早晨
父亲抚摸我的头 许久 许久
他把一颗崭新的钉子
深深地钉进了门前的那株小树
从此 我假装自己就是那颗钉子
假装也一直在长
长出粗枝大叶
长出亭亭如盖的树冠
默然低下头的此刻
忽然才记起
父亲已去世了二十多年
而他钉进树干的那颗钉子
早已锈迹斑斑
谁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狂奔
在暮色沉沉的江边独坐
风一吹 鬓发就白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在这世上待得久了 就会明白
一切的发生
都在时间的脚本里安排周详
不用挑选 每个人手里都是一样
我起了身 慢慢地
在江边草地上且行且停
是啊 世道轮回 万物平衡
有人回家 就有人离家出走
而更多的人则辗转风尘
让这人满为患的世界
游走着多少无人认领的肉身
还记得多年前
那个大雨滂沱的下午
在深圳某条著名的大街
一个背着电脑包的年轻人
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狂奔
我更想变成你的一只眼睛
我更想变成你的一只眼睛
多少年了 你头带青笠
撑一只竹筏 沿着青溪
划进了我的梦里
两岸是密密匝匝的竹林
长势正好
在微风里轻轻摇啊摇
划过水面上绿浪般的竹影
你从我的右眼进入
从左眼里划出
却始终没有见过你的样子
多少年了 我在梦里
变成了你手里的竹篙
想要把你撑进我的心里
怕你看不见
又想变成岸边的一只竹哨
用婉转的哨音 让一只黄鹂鸟
飞到你面前引导
我更想变成你的一只眼睛
若你是左眼 我就是右眼
哪怕只是近近地 并排在一起
哪怕永远都不能
面对面 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