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是仲秋时节了,小区里树上的枣子开始微微泛着红。平时忙忙碌碌,无暇欣赏身边的风景,日子就呼呼过得像一阵风一样快。等到了中秋,才想起窗前照耀的还有一片明月光。
云影摇寒,月色清辉,月光如水水如天,秋夜显得格外静谧。在有月亮的晚上,总让我惦记起家乡的那一轮山月。儿时的山月只有中秋节那日最圆最美丽。小时候住在十堰大岭沟里的红砖房,每年中秋都是左邻右舍一起过,邻居都是爸妈的同事,来自各个地方,大山交通不便,他们很少回家探亲,就近聚在一起过中秋,彼此抚慰浓得化不开的乡愁。
那时候,还不懂离愁乡思,过中秋是快乐的,几乎跟过年一样,头上一轮明月,手里一块月饼,心中美滋滋。家属院中的中秋家宴更是热闹,各家端上自家拿手饭菜,川菜粤菜湘菜鲁菜……在屋前摆满两大桌,大人小孩各一桌子菜,大人们边吃边聊天,几大家子欢聚一堂。
小孩子胡乱扒几口饭就下桌了,忙着去吃月饼。月饼是邻家娟姨做的,熬猪油和面,搓好酥皮,再包上芋头做的馅料,口味软糯清甜。宋叔做的藕粉桂花糕也是一绝,用糯米粉、藕粉、糖和桂花蒸成胖乎乎的米糕,软软糯糯冒着桂花的香气,好看又好吃。吃完,喝一壶妈妈泡的桂花茶消食。月上中天,孩子催着大人们赶紧收碗,好去大岭沟水库赏月。心灵手巧的娟姨早就做好了柚子灯笼,把柚子皮穿上绳,放上蜡烛,一只散发着阵阵果香的花灯就做好了,一个小孩发一个。我们提着灯笼,快快乐乐跟着大人去爬山赏月。
山中赏月才懂得明月松间照的美。秋色连波满载明月光,群山如黛尽显月华皎洁,宛若给树林镀了纯净的银色。沿着山路缓缓而行,月亮走我们也在走,风中飘来淡淡的桂花香。妈妈教孩子背诵李白的诗:“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落帽醉山月,空歌怀友生”……天真如我们,哪顾得背唐诗,心急火燎跑到水库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急急等待着水映月折射出吴刚和嫦娥的出现。
漫山遍野跑的稚气小童长大成人,挥别家乡奔波四方。时光荏苒,父辈们慢慢都老了,陆陆续续从老房子里搬走了,那时候没有手机,时间长了渐渐失去了联系。只知道娟姨一家在深圳,宋叔退休回了上海,从此再无联络。山还是那些山,月同是那轮月,赏月的人各自奔天涯。妈妈常常说很想念老邻居,年年中秋都念叨唯愿他们都能团圆、健康、平安。
故乡的中秋和故乡的月,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意义。那一轮山月是我见到的最美月色,有山有水有人情味。邻里如同亲眷,教会了我如何保持着最大的善意去生活。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很怀念这些场景。那台坐在木头板凳上看的黑白电视机,邻家阿姨给我织的红毛衣,隔壁姐姐送的流行歌曲磁带,爸爸给同事做的家具……在悠悠的乡思里,和月光一样温柔,月色如华,岁月如华。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又是一年中秋佳节,当明月冉冉升起之时,月光所照即是故乡。人到中年,历经世间沧桑,尝遍阴晴圆缺,在心头升起的依旧是儿时的明月,心底存放的依然是温暖的乡情。花好月圆夜,圆了思念的心愿,聚散有时人长久,举头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