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所有出发的春天
苦菜钻出地面
还顶着温暖的泥土
像一生的平凡
叶子苦 根茎柴
连花都开得不闻不问
小心翼翼
我的母亲挪开铲子前光滑的石头
齐根铲下一株
这野味流淌白色的汁
或许这是唯一的甜
唯一的慰藉了
我的母亲求仙问卜
为罹患重病的小姨
抓住这最后的稻草
摘去枯黄的残叶
洗净 滚水里焯 凉水激
攥干水 拌上醋 盐巴和味精
不提药 分明是一道家常菜
小心储藏 准备一个秋冬
足够等到新发的了
我的小姨并未遂愿
活过了冬天
却没有抵达花开
我的母亲不哭
她只是摊开攥实的苦菜
好似把手中的命放逐
她自顾自地吃
苦涩就顺着食管抵达胃
她喃喃道
那时我搬开了眼前的石头
苦菜才长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