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

干打垒或一种丰碑

如同神往已久的追寻

老厂房前驻足，三十多双脚步

生根，触碰到那火热的年代——

号子声仍不绝于耳，泥土

稻草，木坂，铁锥，当地的日常

把天南地北的声声离别，初心萌动的青春

还有血和汗

一下子浇筑到一堵墙中

墙高人为峰，我的父辈低头夯土

抬头望天，纸烟尚未燃尽

绕着食指中指，故事都是

烧灭的灰，灰

偶尔，种菜喂羊捕鱼

身家，从不保留地压上

大战黄龙滩，国宝进山

从不起眼的山城到沸腾的车城

高擎的马灯仍扑扑闪闪

灯光照亮那张朴素年迈的脸庞

撒到我兄弟的眼前

还是这堵墙，光阴呀太匆匆。焦黄中

还有扬起的灰尘，走过的带着浓情笑意的人

八平柴的轰鸣

都静下来，静下来

三十多双眼睛，注目

太阳透过斑驳的窗格，你的后辈

“大树底下不乘凉”

还需要赶路，从这里

出发，顶风向前

老厂黑板报

再普通不过了，黑白还如此分明

一定有一双秀气的手描摹，勾勒

一定有一种80年代的调子作为大厂的背景

“力争上游，大干快上……”还在耳畔

一定有一阵啧啧的惊叹挂在成抱的松柏上

灯光昏暗，粉笔沙沙

落下的粉尘慢慢堆成几条彩色的路

方方正正的中国字，还那么骨气

顶着风雨

一个字，如同一棵拔节的苗

印在脑海

“打赢汽车工业翻身仗”

隔着一面板报，隔着半个世纪

每个人，都听得见领颂人的

字正腔圆

浇筑

嘘！只需小心地

那么一大片黑色的雪，在脚下咯吱

门打开的一瞬间，火热的劳作扑面而来

滚烫的熔化炉炉火正旺，浇包如同盛放

铁流的碗

火星飞溅，向着自由

飞溅

还是熟悉的气味

混砂机早就等待了，好比老者驻守家门

等待奔放的游子

那些躁动会有一场冷静的修炼

嘘！听他们还在拥挤，冷却

天车上看得见火，热，稀薄的光线

一条命，走过固态，液态，回到固态

十米见高的厂房，时间慢慢沉淀下来

汗流浃背的劳动尚沉重

烟尘最慢最轻

它们，都来过

墙上，地上，嘘！我们轻轻地

告诉曾经的烟火气，曾经的热土，我们

来过

模子

事先告诉，横平竖直

或者曲通成变

把谍战片的情景再演绎一遍

无非是特务躲在昏暗里，威逼一个鲜血淋漓者

招吧，招吧

多像啊

砂，那么细，那么轻，还那么群居

经过压力，炙烤，什么严酷都来吧！

一个保守秘密的人

会按照你说的

成为你心目中

千千万万个

一模一样

一座山的真诚和其他

在西坪，再没有熙熙攘攘

这一片土地何曾相似？

山松随风浮动，一阵开山炮声终于打破寂静

十堰老街的打铁声，叫卖声

开始连贯起来

在西坪，再没有冷冷清清

气枪攒动，车架翻转

三分钟，发动机如同健硕的心

从这里轰响，抵达你

一座山剖开真实，没有电，没有房子

甚至没有亲友

那些阔别故土的人，靠铁和信念

成为一家人

在西坪，我们还保有山的倔强

风不来，雨不来，时间不来

沿着徐徐图进的线

最初勘测的先人，仍旧指着前方

再难，靠近一座山，成为一座

山

山

焊花

和兄弟们一起，憋着一股劲

其实，和萤火虫又有什么区别？

生命那么短

却穷尽所有扑向黑暗

是的，焊枪沉重

白车身如同崭新的宣纸

一条线上，重复还是重复

那一瞬间的璀璨，增加心头的战栗

而后是会心一笑

最后，我融合到钢的柔情

发动机的轰鸣，车轮滚滚走南闯北中

兄弟们，我们以一辆车的骨骼或脸谱

延续那飞跃时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