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成（东风锻造有限公司铸造一厂）

中秋节临近，各式包装精美、口味各异的月饼又摆上了各大商场和超市的柜台货架上。这让我想起老家小镇上的李二婶，在当时，她是小镇上唯一会做月饼的。

每年农历八月十五前的一个月，是李二婶最忙碌的时刻，她的月饼加工厂也迎来了一年中最兴旺的时节。说是月饼加工厂，只不过是一个家庭手工作坊，和面、备馅、烤饼都是李二婶一个人干。我家住在李二婶隔壁，每当这时，我便有事无事总爱到二婶家串门。二婶总是那样的忙碌，她看到我来便故意问道:“成娃子，来干什么?是不是想二婶的月饼了?”心思被当面戳穿，我羞红了脸。二婶见我窘迫的样子，哈哈大笑道：“哟，还不好意思?二婶逗你玩的，来，你帮我看着火，我给你拿月饼去。”

我听了如释重负，急忙走到灶前一屁股坐了下来。红红的炉火映着我的脸，蒸汽弥漫了整个灶间，烤箱里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二婶笑咪咪地拿了两个刚出炉、带有余热的月饼递给我说“慢点吃，别噎着。注意别让火灭了！”说完，她就出去忙去了。

我双手摔着月饼，小心翼翼地咬着，生怕让碎渣掉在地上。我一边饶有兴趣地吃着，一边不停地往灶膛里加柴，却浑然不知如何掌握火侯。火苗欢快地跳着，我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还是二婶闻到了糊味，急忙跑进来，揭开锅盖一看，一炉好端端的月饼早变成了锅贴——全烤糊了！我一看闯了祸，当时就吓傻了，要知道这一炉几十个月饼能值不少钱呀!我怎么赔得起呢?

我急得快哭了，二婶手忙脚乱地把焦糊的月饼取出炉，回头看到我哭丧着脸的样子，不仅没有责备，反而安慰道:“没关系，这些月饼我留着自己吃，反正中秋节快到了。”二婶的话让我稍稍宽下心，但再也不敢久留，逃走似地回到了家，生怕母亲知道后一顿揍。可过了好几天，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我心中有愧，连续几天不敢去二婶家。

中秋节这天，父亲从单位里回来了，从城里带回了几盒包装美观，做工考究的月饼。眼看就要吃上从城里买的高级月饼，我高兴地跑进跑出，碰巧从二婶家门口经过时，正在卖月饼的二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装作生气地样子问道:“这几天怎么不来我家了?”我嘴一撇，不屑地说:“你做的月饼不好吃，我爸从城里带回的月饼又大又好看，等晚上全家赏月时一起吃”。我的话刚说完，就发现二婶怔住了，呆呆地立在那儿。我有些害怕，赶紧回家告诉了母亲。母亲叹了一口气，抚摸着我的脑袋说:“李二婶是个苦命的女人，刚结婚没两年丈夫在修水库时被炸死了，她一个人孤苦零丁，艰难度日，中秋节到了，她可能想亲人了。”我恍然大悟，肯定是我的话扎到了二婶的痛处，目睹别人全家团团圆圆过中秋，自己却孤独一人，岂有不伤感的？顿时我对二婶充满了内疚和怜悯，想起她那忧伤的神情，无助的神态，我吃月饼的那份好心情也荡然无存了。

后来，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家乡人便把目光盯向了城里做的高档月饼，李二婶的手工月饼受到冷落，生意也一落千丈，最终她放弃了这门养家糊口的手艺，远嫁他乡，再也没有回来过。留在我记忆深处的只剩下她那永远忙碌的身影和哀怨的神情。

仰望苍穹，今晚月渐圆。二婶，您在他乡还好吗?